我感觉“吓煞人香”好听,因为这是艺术的原生状态。原始、粗放有什么不好?实话实说,说到大家心里。碧螺春也好,是精致的好,可惜我们从小到大听惯了,腻了,譬如只见瓶花,不知它原先生长的地方,时间长了,把瓶当作花的故乡了。譬如说画,古代好的画家都到宫廷里去了,他们把花插在了花瓶里,而敦煌那里,留连着的是一些平凡的画家,他们用生命画出了敦煌,他们让花生长在天地之间,两者哪个更美呢?自然吓煞人香,美过了碧螺春。再可以讲到字,现在都说王羲之是书圣,说他的《兰亭序》是天下第一行书,只是这“兰亭序”是王羲之的吗?这种碧螺春一样精致的字,是王羲之的吗?如果是,为什么王羲之在世的上下五十年间没有这样的字呢?当年高二适与郭沫若辩论,许多年里许多人都说高二适对了,其实未必,在吓煞人香的时代,王羲之的字,只可能是其中最可惊艳的一枝,坦腹东床的王羲之,现在我们见到的所谓《兰亭序》有那样的气度和风采吗?
由此说到收藏,我们不必非去关注碧螺春。譬如瓷器,康雍乾三代的青花、五彩,动辄数十、上百万,这是碧螺春式的精致入微,即使有了,在家里陈列起来,也是小心翼翼,倒不如收些明代的青花民窑,那青花画的人物,好生灵动,那花草也是各各独具相貌,吓煞人香呵,香到独此一家,岂不美哉,不像清代官窑,你有了,到博物馆一看,人家有的是。官窑形貌划一,几辈子也收不过故宫呵。然而民窑的釉下绘画,没来由就那么由窑工随心画了,你有了,故宫也未必有。这是说瓷器,其他也是,所有的艺术都是。品惯了碧螺春的俗眼,一看到了原生态的东西,一定大放光芒,闻出其中吓煞人的香气来。
(haochi123.com)